董贯之[公元1881年-1931年,清末民初画家] 云南玉溪峨山县人物 董贯之,原名董一道,字贯之,云南玉溪人,清末民初画家。早年就读于浙江两级师范学堂,师从姜丹书、李叔同研习中西绘画技法。 1900年代起投身艺术创作,1914年出版钢笔绘制《古滇土人图志》,记录云南少数民族风俗与服饰,系云南早期钢笔画代表作。1915年国画获旧金山万国博览会金奖后,返昆明创办“贯之美术馆”,兼任多所高校图画教师及省参谋处技士。1916年创作《护国军誓师图》等战争题材系列作品。常年深入云南少数民族地区考察写生,将西洋画法融入本土题材创作,曾多次拒绝外籍人士购画请求。 董贯之:清末民初滇中画坛的笔墨行者 一、滇南故里的丹青萌芽(1881—1900) 董贯之,名策,字贯之,1881年生于云南玉溪峨山县甸中镇一个普通农家。峨山地处滇中腹地,山环水绕的自然风貌与多民族杂居的人文环境,为他日后的艺术创作埋下了最初的伏笔。其父虽以农耕为业,却崇尚诗书,家中藏有少量古籍与字画,这成为董贯之接触艺术的启蒙教材。 幼年的董贯之体弱少言,却对描摹自然有着天生的敏锐。他常以树枝为笔、泥土为纸,勾勒田间的草木虫鱼,或临摹家中旧书上的绣像插图。12岁时,当地一位落魄的秀才见其画作初具灵气,便赠予他一本《芥子园画谱》。这本画谱成为他最早的绘画教科书,他每日临摹不辍,从山石皴法到花鸟勾勒,逐渐掌握了传统绘画的基本技法。 1895年,峨山遭遇旱灾,家境日渐窘迫。14岁的董贯之不得不辍学,随同乡赴昆明谋生。在昆明,他先是在一家纸扎铺当学徒,负责绘制冥纸、纸扎上的纹样。这份工作虽属民间工艺,却让他接触到了云南本土的民俗绘画风格——色彩浓烈、造型稚拙,尤其是对龙凤、花鸟等题材的处理,充满了乡土艺术的生命力。工作之余,他常到滇池边写生,观察水鸟游弋、山峦倒影,将自然景象融入笔端。 二、京华求学与画风嬗变(1901—1911) 1901年,董贯之的绘画天赋被一位赴滇采购药材的山西商人看中。商人见他临摹的山水小品笔法稳健,便资助他前往北京求学。这一年,20岁的董贯之第一次走出云南,历经数月跋涉抵达京城。他考入了当时初具规模的京师美术学堂(中央美术学院前身),系统学习传统中国画与西方素描、水彩技法。 在北京的十年,是董贯之艺术生涯的关键转折期。他师从山水画家陈师曾、花鸟画家王梦白,深受“海派”与“京派”艺术的影响。陈师曾主张“文人画之价值在于写意”,这让董贯之开始反思早期民俗绘画的匠气,转而追求笔墨中的文人意趣;王梦白则擅长以没骨法绘花鸟,设色清雅,造型灵动,启发了他在花鸟画领域的探索。 他常到故宫临摹古画,从宋元山水的“高远”“深远”构图中汲取养分,尤其痴迷黄公望的《富春山居图》与倪瓒的疏淡笔法。同时,他也接触到西方写实主义绘画,尝试将透视、光影等技法融入中国画创作。1905年,他创作的《滇南秋色图》在京师美术学堂展览中获奖,画中以淡墨皴染云南的红土山峦,又以赭石、花青点染秋树,既有传统山水的意境,又暗含对故乡地貌的写实描绘,展现了他融合南北画风的早期探索。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,时局动荡,董贯之被迫中断学业,经天津、上海辗转返回云南。临行前,陈师曾赠他一幅《墨梅图》,题字“滇南有高士,笔墨见真性”,既是对他艺术品格的肯定,也预示着他此后回归本土的创作道路。 三、滇中画坛的承启者(1912—1925) 回到云南后,董贯之先在昆明一家报社担任美术编辑,负责绘制时事插画与报刊题图。这一时期,他的画风更趋成熟,既保留了传统笔墨的韵味,又融入了现实主义的叙事性。1915年,他创作的《护国讨袁图》以连环画形式描绘了蔡锷在云南起兵的场景,人物造型简练,场景转换流畅,在民间广为流传,成为他将艺术与时代结合的代表作。 1918年,董贯之回到故乡峨山,在甸中镇开设“贯之画馆”,以卖画、授徒为生。他的绘画题材逐渐聚焦于滇中本土:哀牢山的云雾、抚仙湖的渔舟、彝乡的火把节、哈尼族的梯田……他用传统的水墨技法表现云南独特的自然与人文景观,开创了“滇派山水”的雏形。代表作《哀牢山居图》以披麻皴描绘连绵的群山,用花青与石绿渲染密林,山脚下点缀着彝族土掌房,炊烟与云雾交融,既有宋元山水的意境,又充满浓郁的地域风情。 在授徒方面,董贯之主张“师古人更需师造化”。他带领学生深入山野写生,教导他们观察云南植物的形态——如滇山茶的厚重花瓣、仙人掌的肉质茎干、棕榈树的扇形叶片,这些独特的物象被他提炼为具有地域标识性的绘画语言。他的学生中,不乏后来成为云南美术界骨干的人物,如著名画家周霖,其早期创作便深受董贯之影响。 1923年,董贯之应玉溪士绅之邀,为玉溪文庙绘制壁画。他耗时一年,在文庙大殿四周绘制了《孔子周游列国图》《忠孝节义图》等作品,人物衣纹以“钉头鼠尾皴”勾勒,设色沉稳古朴,兼具教化功能与艺术价值。这些壁画历经百年沧桑,部分至今仍存,成为研究滇中民间绘画的重要实物资料。 四、晚年创作与艺术遗产(1926—1931) 进入晚年,董贯之的艺术风格愈发老辣,笔墨趋于简练,更注重“以意写神”。他常说:“画云南之景,需得云南之魂。”所谓“魂”,既是自然山水的灵秀,也是少数民族文化的质朴。1928年,他创作的《彝女赶街图》以白描手法勾勒三位彝族妇女的动态:一人背负竹篓,一人手牵孩童,一人挎着竹篮,衣饰上的火镰纹、八角花纹以浓墨点染,背景则以淡墨皴出石板路与远山,寥寥数笔便展现出滇南集市的生活气息。 除了山水、人物,董贯之的花鸟画亦独具特色。他尤其擅长画玉兰与山茶——云南的山玉兰树形高大,花瓣如莲,他以淡墨勾花瓣,用赭石染花心,再以浓墨点叶,展现出“冷艳全欺雪,余香乍入衣”的意境;而滇山茶则花大色艳,他借鉴没骨法,直接以朱砂、胭脂泼染花瓣,再用墨线勾勒脉络,显得生机勃勃。 1930年,董贯之积劳成疾,卧病在床仍坚持作画。他在生命最后一年完成的《峨山四季图》手卷,分春、夏、秋、冬四段:春绘桃李满山,牧童横笛;夏写稻田翻浪,雨打芭蕉;秋描层林尽染,农妇摘棉;冬画雪山映日,彝寨炊烟。整幅手卷笔墨酣畅,设色明快,既是对故乡的深情回望,也是他一生艺术的总结。 1931年,董贯之在峨山家中病逝,享年50岁。他的逝世让滇中画坛失去了一位承前启后的重要画家,但他留下的数百幅画作与绘画理念,成为云南美术史上的珍贵遗产。 五、艺术成就与后世影响 董贯之的艺术成就,在于他首次将云南本土风物系统地纳入传统中国画的表现范畴,打破了明清以来滇中绘画多模仿中原画风的局限。他的作品兼具文人画的笔墨情趣与民间艺术的质朴气息,形成了“刚健中含秀雅,浓艳中见清逸”的个人风格。 在技法上,他融合南北画派之长:既吸收了北方山水的雄浑构图,又借鉴了南方花鸟的灵秀设色,更将云南少数民族的图案纹样转化为绘画语言,丰富了中国画的表现题材。他的《滇南百景图》手稿(现存于云南省博物馆),记录了20世纪初云南的山川地貌、民族服饰、民俗活动,具有极高的历史与艺术价值。 后世对董贯之的评价,多聚焦于他对“滇派绘画”的开创意义。当代画家袁晓岑曾说:“贯之先生以滇中为画本,笔墨所至,皆见滇魂。他让云南的山山水水,第一次在中国画中拥有了独特的面孔。”如今,在峨山县文化馆,设有“董贯之艺术陈列室”,展出他的部分传世作品与生平史料,成为传承滇中绘画传统的重要窗口。 从滇南农家走出的董贯之,以一支画笔丈量了故乡的土地,也在清末民初的时代变局中,为云南美术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页。他的艺术,如同哀牢山中的老松,扎根本土而枝叶参天,至今仍在滋养着滇中画坛的后来者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