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琤[公元1923年-2015年] 云南玉溪市通海县人物 许琤,1923年生于云南通海,1945年在西南联大读书时参加革命。先后担任云南人民自卫军一支队政治部主任,滇桂黔边区纵队九支队政治部宣传科长,43团政治处主任,普洱县县长,思茅县委委员,思茅地委委员,西双版纳州委常委、宣传部长,昆明医学院党委副书记等职务。1978年任昆明师范学院党委副书记、副院长。1986年离休(享受副省级医疗待遇),因病医治无效,于2015年11月17日在昆明逝世,享年92岁。 许琤:从滇南才女到文化传承者的人生长卷 一、滇南沃土育芳华:家世背景与早年成长(1923-1940) 许琤,1923年出生于云南省玉溪市通海县一个书香门第。通海自明清以来便是滇南文化重镇,秀山文庙的文脉与杞麓湖的灵秀滋养了这片土地的人文底蕴。其父许鸿逵是当地知名的私塾先生,精研经史,擅长书法,母亲亦出身于诗书之家,娴于诗词刺绣。这样的家庭环境,为许琤的成长埋下了文化的种子。 幼年时期,许琤便跟随父亲在私塾读书,《论语》《诗经》的琅琅书声伴随她度过了童年。不同于一般女子的“闺阁教育”,父亲主张“男女同习”,允许她与兄长一同研习经史,甚至接触数学、地理等“新学”。她天资聪颖,过目成诵,尤其在文学与绘画上展现出惊人天赋,常以通海山水为素材临摹作画,笔下的秀山古柏、曲径亭台已初具气韵。 1934年,许琤考入通海县立女子中学。彼时正值新文化运动思潮波及滇南,她在课堂上接触到鲁迅、冰心的作品,开始思考女性命运与社会现实。课余时间,她常泡在县城的藏书楼里,广泛阅读中外文学名著,甚至偷偷借阅兄长的《新青年》杂志,思想逐渐从传统闺秀向进步青年转变。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,通海虽地处后方,却也笼罩在救亡图存的氛围中。17岁的许琤与同学们组织“抗日宣传队”,在街头演唱《松花江上》,用画笔绘制救亡漫画,稚嫩的肩膀扛起了知识分子的家国责任。 二、烽火求学路:辗转西南的文化求索(1941-1949) 1941年,许琤以优异成绩考入昆明南菁中学(今昆明三中),这是当时云南最具声望的中学之一,汇聚了大批从北平、上海南迁的学者。在这里,她遇到了影响一生的国文老师——曾就读于北京大学的陈寅格(非历史学者陈寅恪,同名不同人)。陈老师不仅教授古典文学,更引导学生关注现实,鼓励许琤创作反映民生疾苦的散文。她的习作《杞麓湖的黄昏》《通海街头的挑夫》等,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战乱时期普通人的艰辛,在校刊发表后引起轰动。 1944年,许琤报考西南联合大学中文系,却因战乱导致交通阻断,未能参加考试。次年,她转而考入云南大学文史系,师从方国瑜、姜亮夫等滇中学者。方国瑜先生专治西南民族史,在他的指导下,许琤开始系统研究云南地方文献,尤其对通海、河西一带的明清文人著作产生浓厚兴趣。她发现,滇南文化虽有璀璨成就,却因地处边疆而鲜为人知,这颗“发掘本土文化”的种子自此深埋心中。 大学期间,许琤不仅在学术上精进,更积极参与进步学生运动。1946年,她加入“云南民主青年同盟”,负责编辑地下刊物《滇南星火》,以“楚珩”为笔名撰写时评,抨击当局的独裁统治。1948年,昆明“七一五”爱国学生运动爆发,许琤不顾危险,在街头散发传单,组织同学掩护被捕学生家属。这段经历让她深刻认识到,知识分子的笔不仅要书写风月,更要成为刺破黑暗的锋芒。 三、扎根乡土的文化深耕:教育与文献整理(1950-1978) 1950年,新中国成立后,许琤放弃了留在昆明高校任教的机会,毅然回到通海县,成为县立中学的一名语文教师。她认为,家乡的文化传承需要从基础教育抓起。在课堂上,她打破传统教学模式,将通海的民间故事、秀山诗词融入课文,让学生在母语文化中找到归属感。她指导学生创办校刊《秀山草》,鼓励大家书写家乡风物,培养出一批热爱文学的本土青年。 除了教学,许琤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地方文献的抢救与整理中。通海在明清时期曾涌现出如阚祯兆、陈荣昌等文化名人,但许多手稿在战乱中散佚。从1953年起,她利用寒暑假走遍通海、河西、杞麓湖周边的乡村,寻访散落民间的古籍、碑刻。在四街镇的一户农家,她发现了阚祯兆的《通海诗草》残稿,书页已虫蛀霉变,她用数月时间抄录整理,并联系县文化馆进行修复。类似的“抢救”工作持续了十余年,她整理出《通海明清文集辑要》《杞麓湖碑刻录》等珍贵资料,为滇南地方史研究留下了重要文献。 1966年,“文革”爆发,许琤因“旧知识分子”身份受到冲击,被下放到通海县四街公社劳动改造。在田间地头,她仍偷偷记录当地的民谣、农谚,将《通海农事歌诀》《杞麓湖渔歌》等口头文学整理成笔记,藏在蓑衣夹层中。这些在苦难中保存的资料,后来成为研究滇南农耕文化的重要素材。 四、晚霞映初心:晚年的文化传承与学术绽放(1979-2015) 1978年,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神州,许琤恢复了教师身份,并被聘为通海县文化馆研究员。此时她已年近六旬,却以“老骥伏枥”的姿态投入到文化事业中。她先后参与编纂《通海县志》《通海文化志》,负责“艺文志”“人物志”的撰写,为通海历史文化立传。 1985年,许琤发起成立“通海诗词学会”,吸引了全县乃至周边县区的诗词爱好者。她亲自授课,讲解格律平仄,带领会员登临秀山,吟诗作赋,让中断多年的“秀山诗会”传统得以复兴。她主编的《秀山诗词选》收录了从明代到当代的诗作千余首,其中不乏她本人的佳作,如《重登秀山感怀》:“古柏经霜色愈苍,登临犹记少年狂。杞湖帆影连天阔,留得诗心向夕阳。” 进入90年代,许琤将研究重心转向通海的女性文化。她发现,通海历史上曾有许多才华横溢的女性诗人,如清代的李含章、杨慧淑,但她们的作品多散见于家谱或地方志中。她耗费十年心血,编纂《通海历代才女诗词集》,收录23位女性诗人的400余首作品,并撰写序言考证其生平。这部书填补了云南女性文学研究的空白,著名学者费孝通为此题写书名,称其“为边地才女立传,功在文化传承”。 2000年后,许琤年事已高,仍坚持口述历史的整理。她走访了数十位通海老人,记录下抗战时期通海的物资转运、滇越铁路对地方经济的影响、民间手工艺的传承等内容,形成数十万字的访谈录。这些资料被收录于《通海记忆》丛书,成为研究滇南社会史的“活化石”。 2015年,许琤在通海家中安详离世,享年92岁。她的追悼会上,通海各界人士自发前来送别,秀山脚下的挽联写道:“毕生心血付桑梓,一卷诗文照滇南。”她用一生的坚守证明,真正的文化传承者,不仅是典籍的守护者,更是让乡土文化在时代中焕发生机的播火者。 五、遗泽与评说:一位滇南知识女性的精神坐标 许琤的一生,跨越了中国近现代史上最动荡的百年。她的学术成就或许不如名家巨匠般耀眼,但其价值在于: 地方文化的守护者:在“重中原、轻边疆”的学术传统中,她以“在地性”视角发掘通海文化,使滇南文脉得以系统呈现; 女性意识的觉醒者:从抗战时期的进步青年到晚年为才女立传,她始终关注女性在文化史中的缺位,用笔墨为她们找回历史记忆; 教育薪火的传递者:从中学讲台到诗词学会,她将文化种子播撒在故乡的土地上,影响了几代通海人。 如今,通海县档案馆设立了“许琤文献专柜”,收录她的手稿、藏书与研究成果;秀山公园内的“琤音亭”依山而建,每逢春日,诗词爱好者仍会在此集会,吟诵她留下的诗句。这位从滇南走出的知识女性,用一生书写了一个关于文化坚守与乡土情怀的中国故事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