纳训[公元1911年-1989年] 云南玉溪通海县人物 纳训,男,回族,经名努尔·穆罕默德,阿拉伯文学翻译家。纳训先生1911年出生在云南省通海县纳家营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。童年在纳家营清真寺接受经书并授的教育,九岁时随同堂兄纳光文赴昆明永宁清真寺同样接受经书并授的教育,后入昆明明德中学学习,1935年由其母校保送到埃及艾资哈尔大学留学深造。 纳训:译介《一千零一夜》的文化桥梁者 一、家世背景与求学之路(1911-1937) 纳训,原名纳训义,1911年出生于云南省玉溪市通海县纳家营村一个穆斯林家庭。通海纳氏是当地望族,先祖随赛典赤·赡思丁入滇,世代恪守伊斯兰教信仰,重视文化教育。父亲纳润之是开明乡绅,曾参与地方公益事业,母亲马氏持家严谨,家庭中浓厚的宗教氛围与文化传统,为纳训的成长奠定了双重底色。 幼年时,纳训在纳家营清真寺附设的经堂学习阿拉伯语和伊斯兰教经典,同时进入私塾攻读汉文典籍。他天资聪颖,过目成诵,既能背诵《古兰经》选段,也对《论语》《史记》等传统文献产生浓厚兴趣。1924年,纳训考入通海县立小学,因成绩优异跳级升入初中。彼时,新文化运动的思潮已波及滇南,他开始接触白话文作品,对鲁迅、巴金的小说尤为痴迷,这为他日后的文学翻译埋下伏笔。 1929年,纳训以全县榜首的成绩考入昆明明德中学。这所由回族教育家创办的学校,注重“中阿并授”,师资力量雄厚,既有精通阿拉伯语的阿訇,也有毕业于北京大学的国文教师。在校期间,他不仅系统学习阿拉伯语语法、修辞,还广泛阅读世界文学译本,雨果的《悲惨世界》、托尔斯泰的《复活》等作品让他感受到西方文学的魅力。1935年,纳训凭借优异的阿拉伯语成绩,被选送进入成达师范学校(今中央民族大学前身)北平部深造。 成达师范是20世纪30年代中国回族教育的重镇,倡导“教育救国”,课程设置兼顾国学与伊斯兰文化。在北平,纳训接触到更多进步思想,参与创办校园文学刊物《成师月刊》,发表散文与诗歌,笔名“纳言”,取“纳氏之言,言之有物”之意。他还结识了著名学者马坚、白寿彝,受其影响,立志以翻译为桥梁,促进中阿文化交流。1937年,抗日战争爆发,成达师范南迁,纳训随校辗转至桂林、重庆,求学之路虽颠沛流离,却未动摇他的学术志向。 二、翻译生涯的起步与坚守(1938-1949) 1938年,纳训从成达师范毕业后,受聘于重庆伊斯兰师范学校,担任阿拉伯语教师。战时物资匮乏,文化交流受阻,他深感译介阿拉伯经典的紧迫性。课余时间,他开始尝试翻译《一千零一夜》(又名《天方夜谭》)的片段,选择这一作品,既是因其在阿拉伯文学中的经典地位,也因其中蕴含的民间智慧与人文精神,与中国传统文化有共通之处。 1941年,纳训经马坚推荐,进入商务印书馆编译所,正式开启职业翻译生涯。当时,商务印书馆正筹备“世界文学名著丛书”,《一千零一夜》被列入计划。纳训以英国学者兰姆(Andrew Lang)的英译本为底本,同时对照阿拉伯原文校订,力求译文既忠实原著,又符合中文表达习惯。他翻译的《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》《阿拉丁神灯》等故事,首次以连贯的白话文形式在国内出版,1943年,商务印书馆推出《天方夜谭》第一册,收录10个故事,纳训在序言中写道:“此乃阿拉伯先民智慧之结晶,愿以译笔为中土读者开一扇瞭望异域文明之窗。” 抗战期间,翻译工作条件艰苦,纳训常需在油灯下查阅资料,为推敲一个术语(如“神灯”“飞毯”的译名)反复斟酌。他注重保留原著中的阿拉伯文化元素,如对“安拉”“清真寺”等词汇的译法,既尊重宗教语境,又兼顾普通读者的理解。1946年,他回到云南,在昆明明德中学任教,同时继续翻译《一千零一夜》,至1949年,已完成约40万字的译稿,涵盖60余个故事,但因时局动荡,后续出版计划搁置。 三、新中国成立后的文化贡献(1950-1978) 1950年,纳训被任命为云南省民族事务委员会委员,参与民族政策调研与少数民族文化整理工作。他深入滇南少数民族聚居区,记录彝族、哈尼族的民间故事,发现这些故事与《一千零一夜》在叙事风格上有相似之处,遂萌生将阿拉伯民间文学与中国少数民族文化对比研究的想法。 1953年,人民文学出版社计划重译《一千零一夜》,经马叙伦推荐,纳训的译稿被选中。他根据苏联学者的阿拉伯文校勘本,对原有译稿进行全面修订,补充了大量被英译本删减的宗教与民俗细节。例如,在《辛巴达航海记》中,他详细注释了阿拉伯航海术语与印度洋地理风貌,使译文兼具文学性与知识性。1957年,人民文学出版社分三卷出版《一千零一夜》全译本,收录故事134个,约120万字,这是中国首个从阿拉伯文直译的全本,纳训的译本以“信、达、雅”兼具著称,成为国内流传最广的版本。 除翻译外,纳训还致力于阿拉伯语言文化研究。1962年,他参与编写《阿拉伯语汉语词典》,负责民俗词汇部分的编纂,收录了大量《一千零一夜》中出现的俚语、谚语。“文革”期间,纳训被下放到通海县“五七干校”劳动,译稿与藏书大多被毁,但他仍偷偷用铅笔在笔记本上记录阿拉伯语词汇,为日后修订词典积累素材。1975年,他因病返回家乡,身体虽虚弱,仍坚持口述,由子女记录,整理未完成的翻译笔记。 四、晚年的学术传承与影响(1979-1989) 改革开放后,纳训迎来学术生涯的第二春。1979年,他被聘为云南省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特邀研究员,着手修订《一千零一夜》译本,并撰写翻译札记。他在《译余琐谈》中回忆:“翻译此书,如行万里之路,每一个故事都是一座文化驿站,需以敬畏之心对待。” 1980年,人民文学出版社再版《一千零一夜》,纳训在序言中补充了阿拉伯文学发展简史,帮助读者理解作品的文化背景。此后,他陆续发表《阿拉伯民间文学与中国文化的交融》《〈一千零一夜〉中的伊斯兰伦理思想》等论文,指出书中“善恶有报”“智慧战胜邪恶”的主题,与儒家“仁义”、佛教“因果”思想有相通之处,为中阿文化比较研究提供了新视角。 纳训十分重视培养后学,晚年收徒传授阿拉伯语翻译技巧,他常说:“翻译不是文字转换,而是文化对话,需懂其言,更需知其心。”他的学生中,多人成为国内阿拉伯语学界的骨干。1985年,通海县成立“纳训文学翻译研究会”,他捐赠了毕生收藏的阿拉伯文典籍与译稿,促成《纳训译文集》的编纂。 1989年1月,纳训在通海病逝,享年78岁。他的葬礼按伊斯兰教仪式举行,来自全国各地的学者、译者前来送别,马坚之子马存礼在悼词中说:“纳老以译笔为桥,让《一千零一夜》的光芒照亮中国,此功当垂青史。” 五、历史评价与文化遗产 纳训的《一千零一夜》译本累计印数超过500万册,被译为维吾尔语、哈萨克语等少数民族文字,还入选中小学语文教材。他的翻译风格兼具文学性与通俗性,既保留了阿拉伯语的修辞特色(如排比、隐喻),又让中国读者感到亲切,例如将“安拉的意欲”译为“天意如此”,既符合宗教语境,又贴近中文表达习惯。 在文化交流史上,纳训是20世纪中阿文化交流的关键人物之一。他打破了此前《一千零一夜》多从英文、法文转译的局限,首次实现从阿拉伯文到中文的直接对接,为中国读者呈现了更完整、更原汁原味的阿拉伯文化图景。正如学者仲跻昆所言:“纳训的译本不仅是文学翻译的典范,更是文明互鉴的里程碑。” 如今,通海县纳家营村建有“纳训纪念馆”,陈列着他的译稿、手稿与生前用品,馆内一副对联“译天方夜谭传异域文明,承纳氏家风续文化薪火”,概括了他的一生。纳训用翻译搭建的文化桥梁,至今仍在中阿交流中发挥着深远影响,他的作品不仅是文学经典,更是理解阿拉伯文明与人类共同价值的重要窗口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