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可澄[公元1878年-1946年]+像 贵州安顺市普定县人物 任可澄,贵州普定人。光绪二十九年(1903年)癸卯科举人。戊戌变法后,朝廷有“停科举,兴学堂”之议。可澄为最后一科举人,中举后试授内阁中书。任职年余后离京回乡,与唐慰慈、徐叔彝在省城贵阳开办师范传习所,结业学生两班。三十二年(1906年),在南明河右岸创建贵州公立中学堂,开办新学,为贵州近代中学教育之开始。 任可澄:黔中名士的多维人生与时代印记(1878—1946) 一、黔中望族的少年求学路:从普定乡野到贵阳书院 任可澄,原名文騤,字志清,1878年出生于贵州普定县(今安顺市普定县)一个书香世家。其家族自清代中期起便在当地颇具声望,祖父任云龙曾任四川知县,父亲任光斗虽未入仕,却以耕读传家,重视子女教育。任可澄自幼聪慧,6岁入私塾,诵读经史子集,12岁便能熟背《四书》《五经》,尤其对《资治通鉴》《史记》等史籍兴趣浓厚,常以“博闻强识”受乡里称誉。 1894年,16岁的任可澄赴贵阳应童子试,以第一名中秀才,随即进入贵阳学古书院(后改为经世学堂)深造。彼时的贵州正值维新思想萌芽,经世学堂除教授传统儒学外,亦开设算学、格致(物理)等新学课程。任可澄在此接触到严复译介的《天演论》、梁启超的《变法通议》等著作,逐渐形成“中学为体,西学为用”的思想框架。他曾在日记中写道:“天下事非通古今、达中外,无以救时弊。” 1902年,任可澄参加乡试中举人,但他并未急于入仕,而是选择留在贵阳,与同窗李端棻、唐尔镛等人创办《黔报》,成为贵州最早的近代报刊之一。该报以“开通民智,宣传新政”为宗旨,刊登维新变法言论及国内外时事,任可澄常以“黔中醒客”为笔名撰文,批判科举制度弊端,呼吁兴办新式教育,其文风犀利,见解独到,在贵州学界引起广泛关注。 二、教育救国的实践:从师范学堂到贵州大学堂的奠基 1905年,清廷废除科举,任可澄敏锐意识到教育改革的迫切性。他联合贵州士绅雷廷珍、周恭寿等人,向贵州巡抚林绍年提议创办新式师范学堂,以培养近代教育人才。1906年,贵州师范学堂正式成立,任可澄担任监督(校长),制定“敦品励学,以实利教育为归”的校训,开设教育学、心理学、外语、理化等课程,并选派优秀学生赴日本留学。 在任可澄的主持下,师范学堂培养了数百名中小学教师,其中不少人成为后来贵州教育界的骨干。1909年,他又推动将经世学堂改建为贵州官立大学堂,这是贵州高等教育的开端。他亲自编写《大学堂章程》,主张“中西兼修”,设立经科、文科、格致科等,虽因时局动荡,大学堂仅维持两年便停办,但其办学理念为日后贵州大学的建立埋下伏笔。 与此同时,任可澄还参与创办贵阳公立中学(今贵阳一中前身)、贵州法政学堂等,构建了从基础教育到高等教育的新式体系。他在《贵州教育议》中提出:“强国之本,不在练兵而在兴学。黔地虽僻,若能广设学堂,十年之后,必有英才辈出。”至1911年,贵州新式学堂已达300余所,任可澄作为核心推动者,被时人称为“黔中教育革新之父”。 三、政海沉浮:从民国议员到贵州代省长的时代抉择 辛亥革命爆发后,任可澄以贵州士绅代表身份参与政治活动。1912年,贵州大汉军政府成立,他被推举为枢密院副院长,负责民政与教育事务。同年,他作为贵州代表赴北京参加临时参议院会议,主张“地方自治与中央集权相平衡”,并与梁启超等人组织进步党,成为民初立宪派的重要成员。 1915年,袁世凯复辟帝制,任可澄与蔡锷、唐继尧等人密谋反袁,参与起草《讨袁檄文》。1916年1月,贵州宣布独立,任可澄任护国军政府左参赞,负责后勤与外交。他利用自己在士绅中的影响力,为护国军筹集粮饷,并致信四川、湖南等地军阀,晓以大义,促使其倒袁。袁世凯死后,任可澄于1917年任贵州省长公署秘书长,1920年代理贵州省长职务。 在代理省长任内,任可澄面临贵州派系斗争激烈、财政匮乏的困境。他试图推行“清丈田赋,整顿吏治”的改革,但因触动地方豪强利益而受阻。1921年,他辞去职务,转而专注于学术与文化事业,曾言:“政途多舛,不如著书立说,以遗后人。”此后十余年,他先后担任云南大学教授、云贵监察使等职,但始终以“书生”自居,远离政治核心。 四、文史巨擘的学术成就:从《贵州通志》到文献整理 任可澄一生治学严谨,尤精于地方史与文献考据。1928年,他主持编纂《贵州通志》,这是清代以来贵州最系统的一部省级地方志。作为总纂,他历时8年,广征博引,走访各地,收集碑刻、档案、家谱等史料,亲自撰写“沿革志”“艺文志”等章节。全书共170卷,约600万字,对贵州的历史、地理、民族、文化做了全面梳理,被学界誉为“黔史之集大成者”。 除主修方志外,任可澄还致力于贵州文献的抢救与整理。他发现并校勘了明代贵州思想家李渭的《先行录》、清代学者郑珍的《巢经巢文集》等珍本,撰写《黔诗纪略补》,增补贵州历代诗人作品千余首。1936年,他与凌惕安合编《续黔南丛书》,收录贵州先贤著作20余种,为保存黔地文化遗产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。 在学术思想上,任可澄主张“考据与义理并重”,既反对空谈义理的虚妄之风,也批评只重训诂的繁琐考据。他在《答友人论治学书》中写道:“为学当以经世为归,考史事以明得失,辨学术以正人心,若徒炫博闻,何异书簏?”其学术著作兼具史料价值与思想深度,至今仍为研究贵州历史文化的重要参考文献。 五、晚年岁月:战乱中的文化坚守与桑梓情怀 1937年,抗日战争全面爆发,任可澄时年59岁,虽已退隐多年,仍以“国家兴亡,匹夫有责”为念。他联合贵州文化界人士成立“贵州文献征辑馆”,呼吁保护战时文物,并亲自撰写《抗战与文化》一文,强调“文化不灭,则民族不亡”。1940年,他应竺可桢之邀,担任浙江大学史地系客座教授,在战火纷飞中坚持授课,培养学生的民族气节与历史视野。 晚年的任可澄对家乡普定的教育与建设尤为关注。1942年,他捐资创办普定县私立志清中学(今普定一中前身),以自己的字“志清”命名,亲任校董会主席,制定“忠孝为本,勤朴为风”的校训,并从贵阳、昆明等地延请名师任教。他在开学典礼上对学生说:“吾乡虽贫,然文脉不可断。诸君当以天下为己任,他日学成,无论从文从武,皆需报效国家,惠及桑梓。” 1946年,任可澄在贵阳病逝,享年68岁。临终前,他仍手不释卷,批注《黔语》一书。其葬礼上,贵州各界人士千余人前往吊唁,挽联中有“文起黔中三百年,志存天下廿四史”之句,恰是对他一生学术与事功的凝练概括。 六、历史评价:新旧交替中的文化桥梁 任可澄的一生,横跨晚清、民国两个动荡时代,既是传统士大夫的最后代表,也是近代化的积极推动者。他以科举入仕,却力主废除科举;他身为地方官员,却始终以“书生”自期;他精研考据之学,却强调经世致用。这种矛盾性恰恰反映了近代中国知识分子的普遍困境与抉择。 在贵州地方史上,任可澄的地位举足轻重:他是新式教育的奠基人,是《贵州通志》的总纂者,是抗战时期文化坚守的旗帜。他的学术成就使贵州历史从“蛮荒”叙事中走出,获得系统的文本建构;他的教育实践为贵州培养了第一代近代化人才;他的政治活动则折射出边疆省份在国家转型中的复杂角色。 如今,任可澄的著作仍静静陈列在贵州图书馆的特藏室中,普定一中的校园里也立有他的铜像。他的人生轨迹,恰似一条连接传统与现代的文化纽带,既扎根于黔中大地的历史土壤,又望向更广阔的时代 horizon,成为解读近代贵州乃至中国西南社会变迁的重要注脚。 |